这是一个艰难的决定 —— 这不是调侃，而是当你真正做出改变了你十几年生活轨迹的决定时，你就会明白这个决定确实艰难。

在写这篇告别信之前，我久久停笔不前。然而，要说的话，其实在我心里已经反复思考了好几遍。

从即日起，“Linux 中国” 这个社区，包括它的主网（ https://linux.cn/ ）、公众号、视频号，以及下属的《硬核观察》栏目，将无限期停止更新和运营。

停止运营的原因其实很平常，大抵包括以下几个方面：

“Linux 中国” 已经完成了其历史使命

最初，我们的愿望是想把 “Linux 中国” 建设成一个传播开源技术的公益型社区。但是经过十几年的发展，目前开源文化和 Linux 相关的开源技术已经得到了广泛传播（在这期间，我们或许也做了一些小小的贡献）。因此，继续运营所能起到的作用并没有那么大了。

出于偶然原因，“Linux 中国” 其实并未按照我们的最初设想发展，这么多年下来，真正坚持下来的项目也就是一个翻译团队 LCTT，翻译了数千篇文章，引导数百人参与了开源贡献。然而，近年来，随着计算机翻译技术的进步，尤其是 ChatGPT 的出现，翻译工作的必要性大为降低。自去年以来，我一直使用 ChatGPT 来翻译一些文章，尽管还需要一至两次校对，但基本没什么大问题。所以，LCTT 的存在也显得不那么重要了。

事实上，LCTT 已经陷入了一种半死亡状态，数百名贡献者基本上都处于休眠了状态，甚至由于技术原因，连自动化选题工作都难以维持。唯一能持续翻译的，除了我，就是我们的首席译者 geekpi 了。从这个角度来看，这已经不再是一个社区化的翻译组织了。

最初的方向选择和理想主义无法避免的结果

2003 年，在创立 “Linux 中国” 之前，我还创立过另外一个叫做 “炎黄角马（CNGNU）” 的开源技术社区。但后来因为我创业失败，这个社区就关闭了。随后，我的弟弟王兴江利用我手中闲置的域名 linux.cn 建立了一个新的网站，我们给它起了一个狂妄的名字 “Linux 中国” —— 实际上，需要澄清的是，我们和 Linux 的官方机构没有任何关联，也不代表 Linux 官方。

建立这个网站（社区）的初衷是为了传播知识和文化，并没有考虑过未来的盈利模式，这也导致我们后来排斥将社区变成一个商业网站，去做一些培训、会议之类的商业活动。

但这带来了巨大的资金压力，尤其是在托管服务器价格高昂的那段时期。幸运的是，我们得到了七牛云在 CDN 方面的赞助、阿里云在 PR 方面的投放，让我们得以发展。当然，还有一些其它的广告主和朋友的赞助，稍后容我一一致谢。

2015 年，我离开了中国电信，成为了一名自由人，没有人再给我发工资了。这些年，“Linux 中国” 有一些收入，主要是为广告商撰写和发布的一些文章，但是收入不太稳定。而在众所周知的那三年里，收入状况甚至更惨淡。说实话，过去几年，我大致处于一种个人经济上的慢性失血状态。

所以，现在，当整体经济不佳时，压力更大。

个人疲惫和人生的交叉路口

近些年，“Linux 中国” 越来越像是一个 “个人” 网站，几乎所有的流程都需要我亲自来完成。“Linux 中国” 的公众号自从开设的第一天起，就没有任何一天停止过更新 —— 无论是年三十还是我的身体抱恙，无论是在出差路上还是带家人出游。这两年，我又开始了《硬核观察》栏目，这需要我每天花费数小时采编、录制和发布视频，如今也有了 1263 期，从未停歇。

累吗？累，但更累的是，没有尽头的累。

我今年正好五十岁了，对我来说，这个年龄是我需要重新定位人生的一个标志点。当我三十岁时，我颇有一种 “顿觉昨日非” 的感觉，从此改变了人生轨迹；当我四十岁时，经历了父亲去世、稍后几年弟弟及其他亲人陆续去世的打击；今年，我再次站在人生的交叉口，我想我应该有所改变了。

幸运的是，我一直非常担心的身体健康，目前还算还没有出现大问题。前段时间去做了好几年没敢做的体检，基本上没太大的问题。

没有别的选择了吗？

坦白说，我认真反复想过。

但是，我没有找到合适托付 “Linux 中国” 的人或机构。一个不盈利、持续亏损的社区，很难找到能保持其独立性和原则的托付人。

我也不愿意将 “Linux 中国” 所有的资产都卖给商业机构。有人曾经愿意出高价买我们的域名，但是，他们出的价远远买不起我为此出售良心和名誉的代价。

总的来说，就是因为这些大大小小的原因，我做出了艰难的决定，结束这些年的坚持。对不起了，大家。

对不起

做这个决定前，我最无法放下的不是我投入的那么多精力，而是那些始终坚定支持 “Linux 中国” 的朋友们。包括那 174 位在微信公众号上“几乎看过你所有的内容”的读者，也包括经常在 B 站上给《硬核观察》留言数百字、期期不落都观看和点评的观众，以及 “Linux 中国” 主网上那些熟悉的评论者的 ID 和定位，他们让我倍感感动和内疚。对不起，是我让你们失望了，辜负了大家的期待和支持。

感谢

除了道歉，我还需要感谢很多人。

首先，我要感谢参与过社区的许多人，包括 LCTT 的五百多位贡献者和社区的朋友们。特别要感谢 bestony、geekpi、oska874、lujun9976、vizv、lkxed 等主要贡献者。“Linux 中国” 开源社区，其实是你们的，是大家的，而不是我的。能与大家共同拥有这样一段美好回忆，是我的荣幸。在此，我不能一一尽数所有贡献者，你可以在 https://linux.cn/lctt-list 看到 LCTT 全部贡献者的名单和贡献量。

其次，要感谢在 “Linux 中国” 成长过程中帮助过我们的许多公司。这包括七牛云、阿里云、UCloud、腾讯云、EasyStack、华为、字节跳动、青云、马哥教育、刘遄老师等等，以及我一时无法全部记起的朋友们。他们都是我们这些年得以一路走来的助力。

最后，我要感谢那些我可能完全不知道名字的支持过 “Linux 中国” 的人，就像我说的，“你的每次点击和分享都是对我们的支持” 的读者，以及那些在社区活动中总能认出来我的人。

接下来

这篇告别信发出后，除非有特殊情况，我将停止在 “Linux 中国” 的主网、公众号、视频号、B 站等所有渠道的内容发布。

我会在春节期间将 “Linux 中国” 所有发布的文章都打包成一份电子书，供大家收藏留用，所以大家不必自己用网络爬虫来抓取了。当然，我们的主网和公众号都会保持相当长的时间的访问，只是我可能不再更新了。

至于我个人呢？

我今年计划躺平几个月，然后准备一个人出门走走，或许是自驾，或许是摩旅，去寻找一下人生的意义。我可能会在我的视频号 “硬核老王” 中发布我的行程，也可能会停留在某个地方，可能会经过你的城市，也许我们可以把酒（水）言欢。

江湖再见，诸位。

（题图：DA/c42007de-fab5-48c9-9976-3c4ca97bcf6e）